我母亲是51年生人,经历了那个动乱的年代,我姥姥家在那个时候不是很穷,相比别人家过的要好点,当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只是比别人家稍强点,能吃饱而已,那个年代没有什么大户人家,家家都差不多,村长也不见得就比村民过的好哪去。我母亲初中毕业以后就不念了,不过那也算是高学历了,那个时候能坚持把初中念完的女生没几个,更何况是在农村,凤毛麟角了。母亲在动乱开始的时候已经懂事了,所以很完整的记忆了那个时候的一切事情,我对那个年代的有非常强烈的好奇心,所以没事纠缠着我妈给我讲一点,母亲有东北女性的特征,语言表达能力很强,记忆力也很好,所以我听得津津有味。
当时村子里面有一户人家,原本不住在这个村子。从关里来的,关里一般指的是河南河北山东一带,具体什么地方我就不说了,怕有些地狱犬在那说我有所指,其实我没有地域偏见。我姥姥家这村子是个一姓村,基本上都是一个姓,很少外来人,因为刘姓居多,就叫刘家村。这户人家解放前几年来的,原本投靠亲戚,他们家的一同族女性嫁到我姥姥的村子,他们投亲来的,来了不久他家的亲戚不知道何种原因走了,他们家到是住下了。这家人家一家五口,有两个男孩子一个女孩子加上老两口,父亲跟我姥爷年龄差不多。住的距离也不远,但是交往并不多,那家人家没有地,就靠打短工为生,家里孩子也不大,所以生活还是很拮据的,有的时候看到那俩半大小子吃不饱,我姥姥还接济点。解放后普查完户口后,就给落了户,也就成了村子里的人,给分了地。他们家的老头做事挺霸道,有时候因为地里的事经常跟村子里的人闹矛盾,你说一个外姓人,在一个一姓村子里闹矛盾,那还有好果子吃,所以这加人家不怎么受待见,唯独跟邻居一家还不错,那邻居家里孩子少,看到他家庭困难,就经常接济他们家,一家人心眼好,没少给他们家粮食,有时候做好了饭就叫他们家一起吃,另外呢跟我姥姥家还说得过去,因为我姥姥也经常接济他们家,我姥姥家有头驴,干个农活,拉点东西啥的,他们家也用,我姥爷一般都答应,所以相处的还算行,其他家就不行了。
等到66年以后,文革开始了,那时候这家的孩子也长大了,他们家的小姑娘跟我母亲年纪差不多,那俩男孩子有20多了,这时候已经没有地了,吃大锅饭的年代,天天在生产队挣工分,其实挣不了多少钱,刚从60年那会缓过来没几年,生活都处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他们家的男孩子老大那时候混了一个革委会主任,那主任没人爱干,家里孩子都多,天天吃饭都成问题,当那个革委会主任不管饱啊,这小子跳出来了,自报奋勇当了这个革委会主任,一开始还行,他自己也没感觉怎么样,因为也不知道这个革委会主任都管点啥,反正是不用在下地干活了,因为老开会,开会开多了,就知道了,另外邻村革命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革委会主任原来有这么大权力,这小子慢慢的明白了。
县里的革委会布置任务,要弄几个典型,这小子下来完成任务,那任务不好干。一个村子都是普普通通的农民,你想抓几个反革命,你不扯呢么,反革命,听都没听过,更别说干了。可是任务下来了,你不完成也不行啊,这小子坏水挺多,就找他们家邻居商量,上头布置的任务,你说大叔,我不完成任务,上面处理我啊,咋整,大叔你干了吧,没事,有事还有我呢,邻居这么多年了,大叔也没当回事,全当帮忙了,另外呢也属实不知道这反革命当上了有啥事没有。
商量妥了,反革命的帽子呱唧一扣,这任务算完成了,可是上面一听汇报,你小子行啊,别的村还没开头呢,你小子完成了,得了,先拿个典型吧。结果邻居大叔倒了血霉了。县上公安局直接来了个大马车,拉到县上,大叔这时候明白了,这是犯了大错了,连口喊冤,这时候喊冤还有用么?不但没用,还弄一个抗拒革命,顽固不化。到县上,高帽一带,批了几场下来,邻居大叔就抗不住了,基本上问啥都答应,全招了。村上人知根知底啊,邻居大叔啥身份他们门清,还反革命,他就一农民啊。找了几个村上年龄大的去了县上,到了革委会,把来意说了,县上革委会一看,好家伙,反革命团伙,这几个岁数大的老头一个没回来,其中就有我的姥爷。县上的革委会主任也是一个愣头青,光想着完成任务了,结果把那几个老头一抓起来事就闹大了,全是村子里的元老,一村子连男带女的跑县上了,上面有点扛不住了,就把后去的这几个老头,给放了,可那邻居大叔不能放,他的事没完,这小子这时候也不吹牛逼了,扛不住事了。可怜大叔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给弄成了反革命,连着挨了几顿批斗,本来身体就不拿硬朗,熬不住了,革委会一看要不行了,给放了,到家了没几天就死了。
就这样,村子里的人算是知道这革委会的厉害了,没人敢看不起这一家子了。这一家子牛逼了,没事的时候吆五喝六,原来跟他们家有过节的,三天两头的上革委会谈话,弄得没个消停。我姥爷因为上县上给邻居大叔求情,也被弄去革委会说明情况,有没有里通外国,有没有偷听敌台,因为我姥爷家有个收音机,结果从革委会回来,我姥爷抱着收音机扔院子里,让我大舅用铁锹给拍个细碎。他们家那几年过的好起来了,因为他当革委会主任,他们家的小女儿去了村上当了记公分的计分员,不用干活还给口粮,二小子去了村上的供销社,那时候供销社可不一般,啥啥都供应的年代,别人家吃不上的东西,他们家能吃上,别人家买不着的东西,他们家有的是。这一家子,抖起来了。村子里的人敢怒不敢言啊,邻居大叔死了以后,邻居家没有主心骨了,过了没几年,邻居大婶也病逝了,留下了一个17-8岁的小子,一个14-5岁的女孩,男孩还行,不小了,可以干活了,女孩不行啊,本来营养就不行,瘦小枯干,爸妈一死,就跟不好活了,那时候我妈说,我姥姥经常去那家找那兄妹俩吃饭,看到饭点了,就把贴的大饼子趁热送家去。现在那女孩是我大舅妈。
一村子的人,让这家人家霍霍的不像样,等到了75年左右的时候,文革也差不多了,四人帮也倒台了。革委会的功能不那么明显了,但是这家人家仍然在村子里说一不二,没有人敢跟他们家犯倔。这时候他们家的那个走了的亲戚回村子里来了,去了关里,感觉没生活好,还是东北好,就又回来了。有一次他们家的亲戚跟村子里的人唠嗑,说他们家为啥来村子里呀,是因为在关里生活不下去了,哪坏小子的爸爸抗日战争的时候是伪军,鬼子投降了以后他们家在原籍住不下去,就跑到东北这边来了。好家伙,革委会主任他爹是伪军,还不如反革命呢,这话一出来,就有那恨他们家牙根天天咬的嘎嘣嘎嘣响的人,找还找不到理由呢,这下好了,跑到县里公安局举报去了,公安局一听,大事啊,这那成啊,抓,先把老头抓进去了,坏小子革委会主任也给撸了,二小子供销社也不让干了,先回家等着去,小女儿那时候本来也不记工分了,一直在家呆着呢。大祸临头了,公安局遇到这事,不含糊,回他们家原籍一查,果不其然,确有其事。当时就批捕了。这一家子的辉煌就到头了。全村子拍手称快,我母亲每次说起这人也是相当的厌恶。逮捕半年,就判了死刑。这家人在村子里也呆不下去了,剩下的三口人就回了原籍,小女儿没回去,他搞了个对象,村子里的小伙子,我得叫舅舅,也不远的亲戚,这小女儿就是我舅妈了。但是我妈从没让我叫过她舅妈,对他们家还是耿耿于怀,因为那坏小子有一次让我大舅去革委会的时候,把我大舅的胳膊打折了,我妈不能原谅他们家的任何人,村上的人很多被欺负过的,也都讨厌这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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