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的一亩三分地

前两天看了一组统计数字，中国国内有10亿人还没有坐过飞机，做过头等舱的人大概是六百万，国内至少5亿人还没用上马桶，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没去过星巴克，全国十四亿人口里面有十三亿一千万人口从没有出过国，中国有护照的人口是一亿七千万，百分之五十的人没喝过农夫山泉。这数字是否真实我无法考证，但是我明白作者公布数字的原因是想要告诉读者中国还有巨大的潜力可挖，还是一个商机无限的处女地，不要丧失对未来的信心。有人读过数字以后感到深深的担忧，为国家还这么落后而忧虑，但是读过数字以后带给我的完全没有任何的惊喜，反而带给我深刻的思考，对于普通人来说这些数字真的那么重要么？是否做过飞机，是否进过星巴克的大门，是否喝过农夫山泉有那么重要么？在我的思维里面，有些事情虽然我没做过，没尝试过，那肯定是因为这些事情对于我来说没有那么重要，或者说对我没有吸引力，至于说出国这种事情我觉得还是量力而为，要么你真的想出去走走，要么你是有公干，否则你闲的没事出国去干什么呢？难道仅仅因为隔壁老王出国了你就要安排一趟出国行，以彰显自己也有能力出国么？老王或许是出国公干，而你仅仅是因为虚荣心在作祟，花自己的钱，给脸上贴金有什么必要么？我问过很多出国的朋友，他们的回答并没有带给我足够的吸引力让我有出国看看的想法，更不可能出去定居了。

我老家在一个小山村，三面环山。我的出生地在城市里，从小我父亲就告诉我老家是什么样子的，那种山水之乐，那种潺潺小溪，流水人家的国画风很小就在我的脑海中留有深刻的印象，在我成年以后，终于跟我父亲踏上了回老家的路程。老家的亲戚不少，没几个我认识的，但我虽然岁数小，辈分可是不低，那些胡子花白，满脸皱纹的大侄子，表哥表姐确实很让我感到惶恐不安。到了老家以后，跟本族的亲戚们把酒言欢，唠唠家常，然后就是拜访家族中的长辈，我们家祖籍山东，颇有点山东的传统，见到长辈要下跪磕头的，尤其是我这种打小就没回来认亲的这种，更是要磕头以显示我们家虽远离家乡但门风依旧优良。

我也第一次见到了这个家族中年龄最大，辈分最高的奶奶，是我爷爷辈中老大的遗孀，我的大爷爷解放前就因病去世了，老太太这么多年没改嫁，一个人把五个孩子拉扯大，最小的孩子跟我父亲年龄上下相仿。老太太穿着老式的盘扣衣裳，有着东北人的典型特征，不离手的是一杆一尺多长的烟袋锅子，竹杆被盘的锃亮，杆子头上的铜烟袋锅因为经常用手摩挲能照出人影来。让我记忆最深的是她的小脚，穿着老式的那种绣花布鞋，绑带从脚踝部位整齐的绑到小腿中部，蓝色的裤子到绑带这里被强行收紧，形成了一个灯笼裤的样式。老人挺善谈，耳不聋眼不花，声音洪亮。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是每次老太太抽完大烟袋，吐的那口痰，也不知道是采取的什么诀窍，又细又直的从嘴里喷射出来，直直的落在地上，丝毫不带任何弧线，然后大烟袋锅子在炕沿上敲上两下，把里面残余的烟灰磕出来，这一袋烟才算抽完。我曾经无数次的尝试学会这个略带有攻击效果的吐痰方式，但却没有成功过，后来作罢，但是这个情景至今依旧在我脑子里保存着。有一次看宁浩导演的电影无人区，里面有一个情节中，当主演徐峥询问在电影中客串的宁浩问题的时候，宁浩吐过一口跟我大姑奶有一拼的一口痰，真的是如出一辙，各位如果不理解我的描述可以去看看。

老太太从小出生在老家，嫁人在老家，生活在老家，最远的地方到过离家40公里的县城，一辈子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但并没有影响她的快乐，老人性格相当好，说话很风趣，东北大娘那种嬉笑怒骂的典型作风，骂到你身上都觉得很舒服的风格至今都难忘。骂我父亲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看他，骂我父亲小时候跟他们家孩子淘气，骂我吃饭不虎式（吃得少，不敢伸筷子的意思），骂他们家的孩子不好好招待我们，每一个被骂的人都高高兴兴的不生气，老太太骂人的语气也不狠，一听就知道不是真骂，所以也没人还口，也没人敢还口。丝毫不加掩饰的开朗性格，不藏着掖着，也不抠抠索索，他们家的孩子孝顺还懂得尊敬人，儿媳妇招待客人礼貌又周到，说话得体又大方，看得出来老太太持家的能力以及在孩子们心目中的地位。

这大半辈子老太太没做过火车，更别提飞机了，至于星巴克那会我也不知道，老太太又怎么会知道？抽水马桶别说老太太没见过，这一整个村子也没几个人见过。小村子背靠着大山养活着一村子人，外界的风吹草动也时不时的传进来，但是小村子就跟世外桃源一样，甭管外面雷霆万钧，我自岿然不动。民国时候过来了，小鬼子时候也过来了，解放战争同样也过来了，村子还是那个村子，老奶奶依旧还是那个老奶奶，没出过远门，没做过高铁飞机，没喝过星巴克也没喝过农夫山泉，92岁寿终正寝，在睡梦中离开人世。

人活一世，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山珍海味你可以大快朵颐？有多少美景你可以赏玩？有多少金钱你可以花销？有多少人值得你深交？人们追求不断提高自己改变自己是没错的，但是凡事总要有度，无度的贪婪一定会身陷牢笼，被自己的欲望吞噬。总有人批评内卷严重，但深究起来我们都为这内卷社会贡献了一份力，正是被内卷伤害最深的人造成了这个严重内卷的社会。一句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就让多少人辞去工作背上行囊追寻那份不属你的诗和远方。我们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让自己活得舒服还是与他人比较高下？是眼前重要还是未来重要？这问题本身就有缺陷，脱离了自身实际情况的出发点，眼前还是未来没有任何意义。同样欠债有人被一万块钱逼的跳楼自尽，有人身背几个亿外债还在潇洒快活，所以任何问题都要看自身，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听似粗鄙，但却是实情。